时间：2022-12-19 08:49:01
《九层楼》常书鸿1952年
428洞穴《萨埵太子舍身饲虎》北周
407窟“三兔共耳”图案隋代
285窟《五百强盗成佛记》局部西魏期
2010-20-20窟天女变身舍利弗的样子
王建南
展览：文明的印记——敦煌艺术大展
展期：展期至2023年2月25日
地点：北京民生现代美术馆
从2008年初中国美术馆的“盛世与光——敦煌艺术大展”，到2021年9月的“敦行故远3354故宫敦煌特展”，再到今年北京民生现代美术馆推出的“文明印记3354敦煌艺术大展”，敦煌石窟的故事始终牵动着中国人的心，最引人注目本届“文明印记——敦煌艺术大展”展示了8个超大复制洞穴群、多种类型的复制壁画和珍贵的藏经洞文物，为观众提供了一次重新踏足敦煌石窟艺术、追溯其历史、感受其博大辉煌的绝佳机会。
连接东西的地理位置
说起敦煌，人们自然会想到莫高窟。 被称为“九层楼”的第九十六窟是莫高窟的象征，悬在檐角的风铎名为“铁马”，春夏秋冬，白天黑夜，“铁马”在微风中摇曳。 听了几十年“铁马”之声的常书鸿，作为敦煌研究院前身敦煌艺术研究所首任所长，晚年退休生活在北京。 他在家里挂上特制的铃铛，敦煌戈壁上那悠远如骆驼铃般悦耳的铃声，唤起了他对“九层楼”高轩风上铎的记忆。 常书鸿说，戴上这望乡的铃铛，总比没有好。
广义上的敦煌石窟包括千佛洞、西千佛洞、东千佛洞、榆林窟、五座庙石窟，并组成敦煌石窟群。 敦煌备受瞩目，成为恒久的文化艺术圣地，离不开它的地理位置和地形，中国古代许多重要历史事件横亘其中，后人可以通过敦煌这个窗口洞察两千多年的历史进程。
敦煌是嵌入河西走廊的一颗明珠。 在长约1100公里、宽约几公里至200公里的交汇处周边，祁连山、合黎山、龙头山等山脉地形最为险峻，成为两大高原之间的要道。 西汉以来，为了控制西域，切断青藏高原和蒙古高原游牧部落的联系，中央王朝努力经营河西走廊，沙漠绿洲敦煌从此成为丝绸之路上的重镇。
这一切都始于公元前139年张诺首次出使西域。 由于匈奴势力仍控制着广袤的西域地区，张诺往返途中两次被匈奴扣留，拘禁多年后才乘机脱逃。 西域和中原之间的交通仍然受阻。 丝绸之路真正顺利繁荣，多亏西汉政府后来打击匈奴，建立西域都护。 公元前121年，霍去病两次远征河西走廊，打败了浑王休屠王妃，把这里划归中央管辖。 汉朝设立四关，并设四郡，大批中原移民守卫和开发河西走廊。 从汉朝到唐朝，这里经过长期的发展，经济文化达到了顶峰。 因此，要了解敦煌，就要从书展壁画来看。
史迹图中的心
敦煌莫高窟第323窟始建于初唐，北墙西端画有《张骞出使西域图》，分三组画面讲解遣使过程。 东北角有一座宫殿般的建筑物，内装有两个佛像。 额头上沿牌匾写着“甘泉宫”，宫殿外的台阶前有帝王般的人和几个官吏在祭拜。 方形中有霍去病占领河西，被匈奴祭祀天上的金人，保存在甘泉宫。 汉武帝率臣礼拜，坐在画面正下方的皇帝接受张珲的跪拜，开始西行。 根据名单，汉武帝派张颪一行人去西域大夏国询问金人的名字。 左上角的城堡，展现了汉使者在迂回山路上骑马而来，张然到达时的情景。
从这幅初唐的壁画中，得出了关于佛教传入中国的张珲使的结论，但实际上，这样的关联是相当牵强的。 历史上张诺出使西域的目的，第一次是为了联系大月氏而出兵攻击匈奴，第二次是为了联系乌孙，与佛教无关。 为什么壁画是这样讲的呢？ 原来两汉之际，佛教经丝绸之路传入中国，到魏晋南北朝时期，由于河西走廊历代统治者普遍崇佛，佛教发展迅速，引起了与中国本土道教的纷争。 北魏太武帝、北周武帝两次灭佛，隋朝儒道佛三教并举，唐初道后佛佛教发展兴盛，佛道之争也越来越盛。 第323窟出现《张骞出使西域图》，就是利用张珲和汉武帝的名人效应，将佛教传入中国，营造必然且得到皇帝支持的氛围，在佛道之争中为自己加分。
因此，在323窟的南壁和北壁上，有西晋吴淞江石佛浮江、隋文帝迎昙延法师入朝等佛教史迹的画，也有佛陀的胜迹和戒律的画。 佛教史迹画的大量出现是佛教中国化的标志。
中国古人还结合自己的生活习惯和信仰，把佛教中无关紧要的神奉为主神。 最典型的是观音菩萨和文殊菩萨。 传说山西五台山是文殊菩萨居住的圣境，北魏以来深受佛教徒仰慕，至唐朝鼎盛，印度、西域、东南亚、日本、朝鲜等地朝圣僧络绎不绝。
第61窟西壁上的《五台山图》长13.45米，高3.42米，是莫高窟最大的佛教史迹画。 该图根据唐代五台山的实际地理位置和现实生活，详细描写了山西太原经五台山至河北镇州(今河北正定)的地理形势、山川景色和风土人情，再现了一千多年前五台山佛国圣境的宗教氛围。 该窟建于五代，甬道两墙始建于元代后，绘有炽盛光佛图。 炽盛光佛坐的是高轮牛车，车后插着龙旗，周围环绕着中国传统的九曜星神、二十八宿神像和黄道十二宫。 在同一个山洞里，出现了佛道共聚的场面，只为莫高窟，体现了中国民谚的变通观念，各方大神共同保佑我免于灾难的愿望。
好故事的100种讲法
要体会敦煌壁画的精彩，无名画师们就要知道如何讲故事。
家喻户晓的《九色鹿王本生》画在第257窟(北魏)的西墙上，故事的视觉表现方式非常奇特，从两端向中央发展。 在最左边，一个人掉进恒河，九色鹿获救，获救的人感激不尽，九色鹿说要保密。 然后突然冲到最右边，国王梦见王后有一件鹿皮做的漂亮外套，悬赏捉拿九色鹿。 落水者告密，国王率军在山里堵住了九色鹿。 鹿王和王的对峙出现在整幅画的中间。 一般人的看习惯是，最开始的陷阱就在画的正中央。 因此，以最重要的桥段为中心，与现代悬疑电影的讲述方式非常相似。 开场时故事达到高潮，双方拔剑向前冲，然后向前冲。 因此，我们在九色鹿故事中感到了“蒙太奇”。
西魏时期的第285窟如实地按时间顺序从左到右描绘了南壁中段广泛流传的《五百强盗成佛记》。 山贼作恶多端，当官毁吏，都被处以剜眼极刑，丢在荒野之林，悲泣之下，佛陀现身，忏悔盗贼，遂皈依佛门。 同样的题材出现在北周时代的第296窟。 名为《五百盲贼得眼林》，这次从右向左讲故事。 为了突出官军和强盗激战的场面，画师把这一段放在中间，和九色鹿故事的高潮放在同一个位置。 但是，前者是正叙，后者是超时空精灵。
更有名的《萨埵太子舍身饲虎》位于北周第428窟东壁门南侧。 在萨太子林偶然遇到奄奄一息的虎一家的他，决定舍身救虎。 首先用竹刺刺伤脖子使其出血，然后跳下悬崖，舔血吃肉，两个哥哥发现时只剩下骨头。 国王为此建造了佛塔，供奉遗骨。 全画采用横卷连环画形式，故事从上到下，以“s”的形式按时间顺序进行。
在北魏时期建造的第254窟南床之间，一个接近正方形的位置，一位无名画师选择用古印度壁画《异时同图》的布局来表现这个故事。 这个构图突破了时间和空间的限制，用巧妙的视觉配置把整个故事完全连接了起来。 左上角的塔和中央的饿虎最引人注目。 弓做的后背上有三个路过的太子。 三个人身体有点弯曲，偏右。 我看到一个人用跳水般的动作急速下降。 这是萨埵太子从悬崖上纵身而过的地方。 他头朝下，两眼向右，和另一个自己对视。 是扎着脖子的太子。 至此，事件的发生和发展在我们的脑海中完成了正叙的转折。 其次，是右下赤裸躺在饿虎面前的太子。 他伸出左臂把我们的目光投向两个抱着白骨的哥哥。 沿着两个人的衣服高涨的方向，看到了搂在画中央哭泣的王妃。 沿着她头旁边的飞天飘带，我们看到了左上角的塔。 塔身和塔门呈抬头的角度，塔檐俯视着我们的眼睛回到画上，从王妃的头部向右上方，迎来了三座塔
这幅画的对面是有名的“尸毘王本生”，即“割肉贸易鸽”的故事，使用了同样的构图，但稍逊一筹。 从“九色鹿王本生”到“舍身养虎”，我们看到了古代无名画师在不同时期用不同方式表达时空的本领。
奇怪的对称性
据统计，敦煌石窟群现有洞穴812个，共历代壁画5万多平方米，上面的图案美不胜收。 只找一个规律，就是对称，各种奇怪的对称。
著名的“三兔共耳”图像出现在莫高窟18口洞窟藻井顶端。 兔子头内、脚外、等间隔排列成环状，多为顺时针方向旋转奔跑。 每只兔子的左耳和右耳分别与相邻兔子的耳朵重叠，呈等边三角形，三只兔子的一只耳朵看起来不少，但实际上共有三只耳朵。 兔子到处奔跑，这样循环往复，时间永远快速流逝。 静态的洞穴创造出无限的动感，让置身其中的人感受自然界的灵魂和生机。 无名画师还运用各种色彩烘托永恒的奔跑氛围，这一纹饰为莫高窟北上广现的莲花藻井增添了新元素。
藻井图案中的对称性只是敦煌壁画诸多对称规律运用中的微观环节。 体现对称性深刻性的是洞穴的整体设计。
初唐第329窟有两幅有名的佛教故事画。 “骑大象入胎”是指佛陀诞生前夕，摩耶夫人做了一个骑菩萨的梦。 《夜半翻城》描写太子闯城出家，看透世间疾苦，寻求解脱之道。 两幅画位于西地板之间的顶部，左右两侧，从形式到内容都极为对称。 右侧飞天抬起象腿，左侧四天王保持马蹄。 大象骑骏马，菩萨骑太子，天人骑飞龙。 乘梦入夜，出城过半夜，从时间上应对。 人类由佛陀问世，后半夜出城，完成人类最后的抢劫，问世。 入世与入世，在教义上是形成完美的对应，这是内在逻辑上的统一。 能进行如此高度的对战，预示着盛世的到来。
力求布局严密、内容巧妙统一，在初唐修建的第220窟再次得到精确验证。 这个山洞里留下了珍贵的题名，为贞观十六年敦煌氏族大户翟姓家族所经营。 经宋、西夏，内墙俱千佛。 1944年夏天，工作人员发现壁画脱落处隐约出现底层另类图案，揭下四壁上层千佛，初唐艺术杰作展露无遗。 南壁为通壁大画《无量寿经变》，北壁为《药师七佛》，前者表现西方净土世界，后者为东方净土世界，两壁绘有对舞和乐队，相互对应。 该窟壁画均为精品之作，其中玄关两侧的《维摩诘说》极为精妙。 为什么要放在这里？ 这里面隐藏着佛家所说的“不二法门”。
东壁南侧洞壁上的维摩端坐在锦榻上，脸上略显病弱，神采奕奕。 有仙女在身旁，来探的文殊菩萨布置在东壁北侧。 他们一行人刚进入室内，天女就撒下了大花，斗法开始了。 这是测试来客的法力。 不仅文殊菩萨片花不沾，其他侍从也沾了一点，表示六根不好看，一时半会儿输了。 接着讨论佛法。 文殊菩萨的部下第一护法舍利弗向天女挑战。 “女人不会修佛。 你有资格和我对阵吗？ 没想到天女使用神通将舍利弗变成天女的身体，自己变成舍利弗的外表。 她对对方说：“你说女人不会修佛。 你现在是女儿的人，在修佛头。 你是什么？ 舍利弗无言以对。 至此，文殊菩萨的阵营一败涂地。 这就是“不二法门”的真谛。
经过不二法门，经过东方净琉璃世界和西方极乐世界，才能面对中间的释迦牟尼佛。 因此，第220窟在整体设计上充分体现了佛教义理上的应对。 只有感知这一层，才能感知对称的深邃，才能领悟佛法的精妙。 佛教传说释迦牟尼佛在印度创立，东汉明帝时期传入中国。 为了扩大佛教在中国的影响，佛教人物和故事不断被中国化、生活化，以符合中国人的审美。 世俗思想融入宗教画创作无疑增加了作品的亲和力。 世世代代的敦煌人一直坚守着这种亲和力直到今天。
1943年3月24日，常书鸿到达莫高窟。 1944年元旦，国立敦煌艺术研究所成立，常书鸿为首任所长。 他很快带领第一批人开始清除洞穴里的沙尘，从此再也没有中断保护和研究。 常书鸿在自述中多次提到第254窟的《舍身饲虎图》，“我不是佛教徒，不相信轮回转世。 但如果真的有来生，我还是常书鸿，把自己的生命献给灿烂的敦煌艺术。 ”。 他仔细想起去敦煌之前对右任说的话，去敦煌最先要看的就是这幅壁画，看来他有很深的含义。 这幅画可以说是敦煌全体守护者献身精神的隐喻。 本版摄影/王建南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