时间:2022-11-07 09:51:01
执笔
在学术上,哈耶克把凯恩斯视为一生的敌人,但他非常赞同凯恩斯对观念( idea )的看法。 后者在观念上被认为是“这个世界确实是由少数人操纵的”。 因为这些人的观念无论对错,比人们想象的影响力更大。 实践者往往相信自己从来没有受到观念的影响,但实际上很可能是观念的奴隶。 “我相信既得利益者的权力被极大地夸大了,观念的潜在力量被低估了……无论是善是恶,最危险的迟早是观念,而不是既得利益,”哈耶克在引用学术人士的话后说,“从长远来看
真的存在什么历史进程吗? 我有点半信半疑。 但是他们总是提醒我,世界上最基本的观念也不是永恒的,也许是通过特定的生产者和传播者获得了生命和历史。 在这种意义上,斯蒂芬格林布拉特( Stephen Greenblatt )的著作《大转向:世界如何步入现代》提供了有趣的证明。 因为这本书的核心是观念和传播。 读了之后,我发现,就连“幸福比痛苦更有价值”这一看似天经地义的观念,其实也并不像世人想象的那么理所当然。
卢克丽克什“命运的转折”
《大转向》的故事有点复杂,其风格与意大利作家卡尔维诺的小说相似。 如果你把它按直线整理,事情大致就是这样。 格林布拉特是研究莎士比亚的专家,大学时在打折书店偶然发现了《物性论》。 几年后,在个人生活的某个节点突然燃起了探索这本书由来的好奇心。
《物性论》是古罗马诗人卢克里克作的长诗,此人是古希腊哲学家伊壁鸠鲁的忠实追随者,这首诗基本上也可以看作伊壁鸠鲁主义的文学版。 伊壁鸠鲁主义包括原子论世界观和享乐主义伦理观两个方面,两者密切相关。 在伊壁鸠鲁看来,世界万物都由感知、灵魂、神祗等坚实的原子构成。 既然一切都是原子的集合,生命就局限于这个世界,来世、复活、不朽、没有神。 理所当然,应该珍惜人生,追求幸福,避免无谓的焦虑和痛苦。
作为伊壁鸠鲁主义优雅的表现,《物性论》得到了西塞罗、维吉尔等人的赞扬,但对于相信永远的人来说,幸福至上的观念绝对是威胁。 基督徒受不了这种异端邪说。 因为在他们的信仰中,今世的痛苦是天堂拯救的踏脚石。 也就是说,他们必须相信痛苦不仅具有积极的正面意义,而且一定高于幸福的价值。 正如耶稣的足迹所示,那才是唯一值得他们模仿的生活。
当基督教占统治地位时,可能是伊壁鸠鲁、卢克斯和《物性论》的命运。 早期的诽谤和嘲笑变成了压迫和焚烧,到了中世纪,幸福至上的观念消失了,取而代之的是对痛苦的崇敬。 的确,对虔诚的人来说,发誓追随殉道者的脚步,还有什么比受苦更可靠的方法呢? 千百年来,硕士们纷纷以自我鞭策的方式体验救世主的痛苦,用痛苦至上的观念锻炼大侠的忠诚度。 将这个观念具象化的话,可能就像14世纪初修女写的那样:
“鞭打的声音响彻了整个修道院,在上帝的耳边响起了比任何旋律都舒服的声音。 ”
又一百多年过去了,观念的历史为名叫波焦拉乔利尼( Poggio Bracciolini )的意大利人发生了新的转向。 这来源于他在深山中的发现。 在一个修道院里,他找到了《物性论》的手稿,从此唤醒了伊壁鸠鲁主义的幽灵。
波焦这个人很有趣,身材矮小,和蔼可亲精明。 他出生于1380年,是负债累累的公证人的儿子,自己的第一份职业也是公证人,虽然不体面,但有需求。 他的拉丁语书法也很好。 通过抄写书籍和文件获得了最初的积累和名声。 渐渐地,这个外国人和佛罗伦萨共和国的上层人士拉上了线,也养成了收藏的雅俗。 23岁时,波焦在贵人的帮助下前往罗马,成为教皇的“使徒文书”,从这个特别的抄写员职位晋升,担任教皇秘书乃至贴身秘书。 此人爱好书籍,把阅读视为获得心灵自由的最佳途径,搜罗古籍更是不遗余力,为了传说中的经书,他常常冒着猎人般一无所获的风险去深山密林。 他相信在那些被埋没的修道院里,无知懒惰的僧侣们保护着古老文明的遗存,不知道那比自己所在的世界伟大得多。 而那些经典就像监狱里的囚犯,如果自己不及时出手拯救,第二天就一定会被野蛮人撕成碎片。 《物性论》就这样从欧洲中部的一个小修道院里被救出来——他从灰尘中一眼就知道了那不寻常。
勒克里克什《物性论》,16世纪彩色手稿的扉页。
修士们不允许波焦带手稿去,所以他找人抄了。 潦草的手稿一到手,波焦就请朋友帮忙抄写,很快派生出几十份复印件,其中50多本保存至今。 在今后的印刷机时代,是《物性论》出版发行的蓝皮书。
抄本传抄:观念的转变
《物性论》由7400行优美深沉的诗句组成,是隽永的诗,也是伟大的哲学——在我看来还很现代。 在诗中,卢克丽克什把坚不可摧的原子比作第一种,它们是不可改变、不可分割的,数量之大,却无影无踪。 如果这些原子像雨点一样垂直穿过虚空,什么也不会发生。 发生转向,发生冲突,发生集散,世界就会产生万物。
卢克莱修重视原子运动中的转向,在他看来即使是最小的转向也会引起一系列的冲突,产生无限的组合和重构。 不仅如此,我们认为转向无论是人还是动物都是自由意志的源泉。 因为如果原子像雨点一样垂直穿过虚空,那么所有的运动都只是因果长链无自由的一环。 转向和冲突帮助所有生命摆脱因果的束缚,从命运中夺走自由的意志。
基于原子论,诗人一步步打破了因果的幻象。 宇宙不是为人类而创造的,人类不是独一无二的,灵魂会死亡。 没有来世、天使和恶魔。 关于宗教只不过是根植于死亡恐惧的徒劳妄想。 人生的最高目标应该是增加幸福减少痛苦,这是最简单最自然的需求。 无论是否涉及国家、上帝、性或荣耀,都不要沉湎于过度的欲望或妄想。 就像一个人生病发烧一样,再添一件衣服是很自然的,但对那件长袍做漂亮的刺绣,也没有更快退烧的效果。
《物性论》这句话很现代,让人联想到19世纪功利主义者边沁等人的话,在以天为鉴的15世纪,在当时人们的心中留下了深刻的痕迹吗? 有些答案是——现实世界中没有发生观念上的爆炸。 确实有人在宣传享乐主义,但没有证据表明他们的观念来源于伊壁鸠鲁或《物性论》。 波焦和他的朋友们拿到了手稿,从中借用了优美的修辞,但并不打算传播,反而巧妙地与其中的危险观念保持着距离。
大半个世纪后,《物性论》的手稿再次被传阅。 例如,年轻的马基雅维利默默地抄写。 到了16世纪中叶,教会颁布的对《物性论》的各种禁令反证了卢克丽什的成功。 伊拉斯谟、托马斯莫尔、蒙田等人开始认真深入地探讨伊壁鸠鲁主义,觉得这种“异端邪说”有可能使全人类摆脱悲惨的苦难。 蒙田在《物性论》上留下了大量的注释。 其中的空白处写着,既然原子的运动发生了如此大的变化,将来的原子重新聚集在新的蒙田也不是不可能。
1600年被宗教法院烧毁的多明戈会修士若尔达诺布鲁诺也是《物性论》的忠实读者。 在他看来,地球不是中心,太阳不是中心,宇宙没有中心,一切都像卢克斯笔下的那样,只是原子的转向、碰撞和集散。 无数“物种”结合在一起,形成各种生命,必然形成多重世界。 各种迹象表明,在布鲁诺的时代,《物性论》动摇和改变了西方世界的观念。
《大转向:世界如何步入现代》,作者:(英) (斯蒂芬格林布拉特,译者:唐建清,版本:甲骨文丛书|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20年9月版
大发现,小转向
200年后人们将《物性论》从拉丁语翻译成意大利语、英语、法语时,发现者POJO被遗忘了。 这可能正是观念传播者的力量。 他让所有人信服了某种观念,认为它的存在就是天经地义的事。 这样,人们就可以不假思索地像托马斯杰斐逊那样主张“我是伊壁鸠鲁主义者”。
从这个意义上说,凯恩斯和哈耶克对观念和传播的看法没有错。 有点糟糕的是《大转向》这个中文译名。 毕竟,“The Swerve”似乎没有“大”的意思。 实际上,正如格林布拉特在书中所写的,卢克斯推崇偶然的细微转向,就像职位在观念传播中所起的作用。
执笔
编者按
校对|薛京宁
来源:新京报